在调查报告里,霍姆斯注明了丹尼尔的衣着,但是没写事发当时,他的裤子松开了,拉链被拉下,内裤被推到一边,这很明显地解释了为什么丹尼尔的注意力会被转移。
其中一名警察开玩笑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要来(高潮),还是要去(哪里)。”
干这行的人喜欢开这种黑色幽默的玩笑。霍姆斯时不时也想加入他们,但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几乎每起案件的死者都有亲人,而他离开现场后的下一站就是去通知他们。
自渎性窒息
霍姆斯遇到的一种奇怪的死亡方式与自渎性窒息有关。这是一种通过窒息或者自我束缚来实现性刺激的方式。霍姆斯不常遇到这类情况,职业生涯中少于十起。但是每次遇到,案情通常都非常明显。在众多他调查过的类似案子里,死者一般都是男性(除了有一次是女性),裸体,或穿着女性内衣,身边有色情刊物或性玩具。通常情况下,死者悬挂在横梁或者淋浴头上,并用了一些不会留下痕迹的物品,例如浴袍的腰带。在某些情况下,死者手持生殖器;也有时候,有证据显示死者在死前达到了性高潮。这不是自杀,因为他并不打算死,他只是失去了知觉,又没有人在场救下他。
霍姆斯早年曾处理过两起自渎性窒息的死亡案例。他对这一现象知之甚少,于是就开始做一些研究以便获取更多的信息。美国为数不多研究这一现象的人就是罗伊·黑兹伍德(自渎性窒息在欧洲和斯堪的纳维亚地区更常见)。黑兹伍德曾是FBI的嫌疑人分析师,当时他从调查的角度写下了唯一一本调查自渎性窒息的书籍。当霍姆斯看到黑兹伍德将作为特邀发言人出席旧金山的加州凶杀案调查员协会时,便决定也去参加。黑兹伍德讲述了自渎性窒息的成因、影响和心理,并指出这一现象几乎只在男性身上发生。演讲后霍姆斯忍不住上前告诉黑兹伍德,自己处理过一起女性自渎性窒息的案件。黑兹伍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说很想看看现场的照片。他没有明说,但态度表露无遗——他想确认该案件是否与自渎性窒息有关。由于黑兹伍德会在旧金山待一个星期,霍姆斯提议他们可以共进午餐。黑兹伍德欣然接受,他们约定几天后在索萨利托见面。
这起案件涉及一名来自瑞士的四十六岁女子,她的男友在下班回家后发现了她的遗体。她赤身裸体,身体挂在连裤袜上,连裤袜松松地系在脖子上,另一头系着淋浴喷头。绑带松散,如果她的意识清醒,就能轻松迈出来,这与一般自杀案件中使用的套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另外,她的手放在腹股沟处。霍姆斯发现有证据表明,她在淋浴前泡了个澡,然后站在镜子前。镜子是可移动的。她把镜子放在那里,这样她就可以看见自己套着尼龙连裤袜套环的样子。在调查过程中,霍姆斯还了解到,这名女子在过去六年的婚姻生活中从未与前夫发生过性关系。
霍姆斯给黑兹伍德看了现场拍的照片,黑兹伍德看了一眼就说:“当然,这就是自渎性窒息。”
在某些情况下,自渎者会用绳子或者腰带在门、横梁上悬住自己。霍姆斯当时可以爬上梯子,这样就能向下看到绳子或者腰带的交叉点,看看是否有擦伤的痕迹。这样就能知道死者的自渎行为持续了多久,也就能知道死者之前是否已经有过多次类似的经验。
另一起案件的死者是一名叫达瑞尔的三十岁男子。他是一辆大型房车和拖车住房园区的管理员,还在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达瑞尔两天没来上班,住房园区的经理去了他的公寓,发现达瑞尔悬吊在淋浴间里。他身穿黑色女装,系着吊袜带、紧身胸衣和网眼长筒袜,还用衣夹夹在身体的某些部位上。
调查完现场后,霍姆斯向经理询问了达瑞尔的紧急联系人的信息,以便通知他的直系亲属。经理说他没有紧急联系人的信息,但是达瑞尔有一个常见面的年轻女友。霍姆斯搜查了达瑞尔的公寓,找到女友的住址,随后带着一名警察一同敲开了他女友家的门。
应门的是她的母亲。她四十多岁,蓝眼睛,讲英语时有明显的瑞典口音。霍姆斯解释了他们来的原因——有一名男子死了,她的女儿是死者的女友。
母亲睁大眼睛看着他。“啊!”她说,“他怎么了?他那么年轻,看上去又那么健康。”
霍姆斯并没有打算告诉她任何细节。“是这样的……”他选择避开正面回答,“我们也不是很确定。”
母亲示意霍姆斯和警察进来,说她会把女儿带来。警察对霍姆斯说,他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先离开了。
霍姆斯在客厅坐了下来,几分钟后,母女俩从女儿的卧室走了出来。女儿正在哭,母亲搂着她。
几乎可以肯定,达瑞尔的女儿还未成年。霍姆斯猜她十六或十七岁,他没有细问,因为这无关紧要。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她的外表。她相貌出众,甚至足以当一名模特。她有一头金色长发,皮肤洁白无瑕,身材优美。这让达瑞尔的死因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霍姆斯问这名女孩(在他心目中,她确实还是一个女孩,而不是年轻女子)是否知道达瑞尔一家住在哪里。她说不知道,因为达瑞尔从未谈起过家人。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她说。
霍姆斯点了点头。她用的是现在时,正如许多人将现在时用于刚刚去世的人一样,霍姆斯也用了现在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停下来想了想:“七到八个月。”
“你们俩性生活活跃吗?”问年轻人这个问题,他总是觉得不自在,尤其是他们的父母在场的时候,但这个问题与调查有关。
她看着母亲,母亲对她点了点头。“是的。”女孩回答。
女孩说要暂时离开,打一个电话。她走出房间后,她的母亲问:“你认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姆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您知道自渎性窒息吗?”
母亲惊讶地看着他:“当然。”
“嗯,”霍姆斯说,“是这样的,我们很确定这是一起自渎性窒息死亡。有人发现他悬吊在淋浴间里,穿着女性内衣。这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自杀。”母亲说,“在我们国家,这很常见。情侣们总是这样。有时候你一个人,有时候你和你的伴侣一起。”
霍姆斯觉得放松了些,心想:好了,没事,我们不必尴尬。
女儿回来了,坐在母亲身旁的沙发上。霍姆斯就在她们对面。母亲告诉女儿霍姆斯在与她讨论什么,并说达瑞尔是在一次自渎行为中窒息死亡的。
女孩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她说,她确切地知道母亲所指为何,“是在卧室吗?”
霍姆斯对这次谈话的开放和坦率感到惊讶,这与他往日的经历都不同。
“在淋浴间。”他说。
母亲说:“他穿着女人的内衣,你有没有丢过内衣?”
“我觉得没有。”女儿回答,“我几乎从来不把衣服留在那里,我想我一件也没有丢过。”
霍姆斯想道,那些也许是达瑞尔自己买的内衣。不管怎样,他的衣服尺寸都比她大。
于是他追问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暗示过想一起尝试做这类事?”
她摇了摇头,说达瑞尔在性方面相当传统,一点也不愿尝试新花样。她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一样,又说:“他从来不想在公共场合和我亲密。”
霍姆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听起来仿佛她很想这么做。
今天再回想起来,霍姆斯说:“坐在那里,接受这对母女的简短‘教育’真是太神奇了。就好像她们已经单独谈论过这件事,而且非常实事求是。这时刻提醒着我,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每一天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