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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德国游客

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无法确认身份是极为罕见的。通常会有人通报该死者失踪,虽然并不及时,但某一时刻,死者的资料总会被提交到警局。指纹可以在国家数据库中检索并匹配。即便在最坏的情况下,衣物和珠宝也有助于追踪,它们的制造厂商和生产时间也可以为警方提供线索。


但这起案件没有任何类似的线索。该男子身高六英尺四英寸,二十多岁,一头后梳的金棕色头发十分飘逸。他于一九八六年在金门大桥底下的马林县境内被发现。根据他的伤势,可以明显判断出他跳下了大桥。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面部受损严重,无法刊登照片。其实,即使登上了完好的面部照片,对本案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不过霍姆斯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一名警察画师根据一小部分保存完好的脸部画出了一幅概念肖像图,后被证明画得相当准确。即便如此,霍姆斯后来得知,唯一可能辨认出死者的是几个东岸的女按摩师。但就算她们看了肖像画,也无法提供太多信息。她们不知道该男子的真实姓名,或者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


这名男子跳桥轻生时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人报告他的失踪。霍姆斯取样了指纹,但数据输入国家数据库后,没有出现任何结果。男子身穿一件价格不菲的运动外套、一条漂亮的休闲裤、一件白色礼服衬衫。但每一件衣物都被去掉了标签。若标签还在,霍姆斯一开始就能把搜索的视线移向海外。他在男子身上找到的唯一一样东西是一张湾区豪华轿车公司的名片。


霍姆斯等了一个星期,他觉得会有什么人前来——比如家人、女友或者室友,但没有一个人来。后来他又在当地报纸上登了一篇文章,没有附照片。文章里说有一名年轻人从金门大桥马林县的一侧跳下,撞上岩石身亡。但仍然没有什么线索。


因为别无他策,霍姆斯只好打电话给豪华轿车公司,与公司的老板交谈。他告诉对方自己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店主说他不记得有谁与霍姆斯的描述相符。


“你有几位驾驶员?”霍姆斯问。


“只有我们兄弟二人。”男子回答。


“你们有几辆车?”


“两辆。”


霍姆斯要求与他的兄弟通话,对方说他不在。“你能不能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乘客要求开车到金门大桥?”


电话那头说他会问,不过两天后,仍没有答复。于是霍姆斯又打了过去,这次是他的兄弟丹尼斯接的电话。丹尼斯告诉霍姆斯,几天前,他的确有开车载人去金门大桥。


“你能描述下他吗?”


“他是外国人,我觉得是德国人。他真的高大无比,一头金发。”


说的正是霍姆斯锁定的那位神秘死者。“你问了他的名字吗?”


“没有,”丹尼斯回答,“为什么要问?”


“你说得没错。”霍姆斯说,“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霍姆斯告诉丹尼斯这名男子从金门大桥纵身跳下。听到这个消息,丹尼斯十分难过。


“他对我真的很好。”丹尼斯说,“而且他看起来那么快乐。”


霍姆斯给了他几秒钟消化这个消息,接着问:“他怎么付的钱?”


“现金。”丹尼斯说,“他总是付现金。”


“也就是说,你开车载过他不止一次?”


“我接过他几次,”丹尼斯说,“他以前一直找的别家豪华轿车公司,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找到了我们。我开车载过他三天,他总是指名找我驾车,所以我的兄弟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在哪里接他上车?”


“在希尔顿康科德酒店。”


希尔顿酒店位于马林县东部的康特拉科斯塔县。如果有人曾经入住,酒店会有他的记录。


“去了哪里?”


“我们吃了好几顿晚餐。”丹尼斯说。


霍姆斯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你也吃了晚餐?”


“他会带我去吃饭。他想吃,而且总是为我买单。”


“去高级餐厅吗?”


“我们只去高级餐厅。他还让我开车带他去伯克利的一家按摩院,付钱让我做了按摩。”


“你说什么!”霍姆斯叫出了声。


“我发誓,我和他连着三天都按摩了。”


“只是按摩吗?”


丹尼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他的包括性服务。”


霍姆斯没有追问丹尼斯的按摩包括什么,这无关紧要。但他问了按摩院的名字。丹尼斯说他记得按摩院的名字叫“插曲”。


丹尼斯说,最后一天这名男子在同一家按摩院又为他付费了一个小时的按摩。在那之后,他和丹尼斯在旧金山用了晚餐,这次也是他为两人的晚餐付款。晚上九点半,丹尼斯送他在金门大桥边下了车。他说要见一个朋友,那位朋友有车。


霍姆斯打电话给希尔顿康科德酒店时,对方告诉他有一名男子与死者的描述相符。他五天前用尼尔斯·埃克塞特·爱迪生的名字下榻酒店。酒店的工作人员无法确认这是否是他的真实姓名,因为他没有提供任何身份证明,并用现金支付了全款。


“接受现金并不是酒店的常规做法。”霍姆斯说,“但是他长得惹人爱,又有德国口音,所以酒店接受了。”


霍姆斯问尼尔斯·爱迪生的退房时间。


“他没有退房,他的行李还在这里。”


霍姆斯认为行李中可能有男子的身份证件,他询问是否可以提取这件行李。工作人员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正在调查他的死因,我需要识别他的身份、联系他的直系亲属。”霍姆斯回答。


职员不太愿意打开行李,但答应会仔细检查一番,如果行李中有任何有助于验尸的线索,他们会通知霍姆斯。可什么线索都没有——没有文书、没有护照、没有机票,行李把手上也没有航空公司的标签——什么都没有,连牙刷都没有。两个软袋里只有一些衣物,没有一件留有商标。


“我们可能会在几周内把行李处理掉。”酒店职员问,“你想来提行李吗?”


“如果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就算了。”霍姆斯说,“你有没有推荐他豪华轿车公司?”


“有,两家。我记得有一辆高级轿车每天都会来接他。”


霍姆斯得到了另一家公司的名字,也电话联系了对方。故事大同小异。这位年轻人连着两天在希尔顿酒店被接上车、要求去高档餐厅和其他地方。第二天司机带他去看东湾城市埃默里维尔一幢待租的高层公寓。途中他们在“插曲”按摩院停了下来,这名男子为自己和司机付了按摩的费用。按摩结束,他们两人去了几家酒吧,喝了酒、回到按摩院,随后吃了晚餐。这名男子全程提供资金,而且都是现金支付。司机说,那两天他们去按摩院都见到了“黛比”。


“他有没有说过任何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来自瑞典,为一个叫‘黄色潜水艇’的乐队担任调音师。他父母离异,之前也来过美国。”


有一次,这名男子让司机带他穿过金门大桥,他询问了桥的高度、桥下水流的速度以及桥梁巡逻的问题。


霍姆斯电话联系了按摩院,并要求与黛比通话。“当她在电话的那头说话时,听起来只有十岁。”霍姆斯说,“只是个孩子。”霍姆斯向她说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打电话的原因。当他描述起那名男子时,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她放下电话和其他女孩中的一个说了之后,那个女孩也一声惊叹,哭了起来。


霍姆斯问黛比,可不可以第二天单独与她交谈。她说可以,但几分钟后又打电话过来,说她老板说霍姆斯必须按时间付费给黛比。


“可以,”霍姆斯说,“怎么计费?”


“每小时至少三十五美元。”黛比回答。


霍姆斯向金迪奇说他需要办公室批准按摩院三十五美元的开支,这样才能与黛比交谈。金迪奇觉得这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滑稽的事情。“你认为财务会怎么想?”他大笑着说。


“我不知道,”霍姆斯说,“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每项不寻常和未列在预算里的支出都需要财务部的批准。当霍姆斯提出申请时,女职员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与忍俊不禁。


“我从没见过有人胆敢向我讨钱去按摩院。”她说。


“老实说,”霍姆斯说,“我们只是谈话。”


“那是你和她们之间的事。”她回答道。


第二天霍姆斯去了按摩院与黛比面谈。黛比说她十九岁,但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到法定年龄,有没有到十八岁。当然他并不会追究这种问题。霍姆斯来之前在电话里向黛比和她的老板保证过,他并不在意这是做什么生意的地方。就算这是一家青楼也无所谓,他不是来抓人或者搜查的,他只需确认跳桥者的身份。


“我们进了一间按摩室。”霍姆斯说,“黛比——如果这是她的真名的话,哭了起来。整个谈话中,她不停地抽取面纸,说她不敢相信他会自杀,他人真的很好。她说他很照顾司机,如果他们想要‘快乐收尾’(意思是与按摩师发生性行为),男人也会为司机付钱。他对每个人都既友善又慷慨。”


黛比说他最后一次来按摩院时见了一名叫吉娜的女人。他告诉吉娜自己之后要赶飞机,这将是他与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霍姆斯感谢黛比提供的消息。在离开之前,他与管理按摩师的女管家简短地聊了聊,感谢她允许姑娘们在工作时间与自己交谈。管家说,这名男子不仅给了自己小费(虽然自己只是负责管理那些按摩的姑娘),还带姑娘们去冰激凌店,请她们吃圣代,还带回来了一个甜筒给她。


这些虽然有趣,却没有带来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霍姆斯觉得要确认这名跳桥男子的身份越来越难——他仍然是无名氏#6-8,或者“尼尔斯·爱迪生”。


司机曾驾车带该男子去埃默里维尔的公寓,霍姆斯得知,当时接待的房地产经纪人是一名叫伊拉娜的女子。霍姆斯最终找到了她。当她得知霍姆斯来电的原因时,啜泣了起来。她的年龄是死者的两倍,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一起度过了好几个缠绵之夜。男子在她的公寓留下了一些衣物,公寓位于旧金山的马克思歌剧院楼上。她是多么渴望他早日归来,得知他自杀的消息后,她悲痛欲绝。


伊拉娜告诉霍姆斯,有一次她和该男子在她的公寓,男子把证件丢到马桶里冲走,还堵住了马桶。唯一剩下的是从旅行护照上撕下的几页。伊拉娜认出了是护照,因为她经常旅行。她把残存的几页交给了霍姆斯,有一部分注册号,但不足以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无计可施之下,霍姆斯与马克思歌剧院的门卫聊了聊。门卫记得这名男子,因为他给小费的时候出手很大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样就只剩下了瑞典摇滚乐队黄色潜水艇这一条线索。通过国际刑警组织,霍姆斯确认了该乐队的存在。他联系了乐队的相关人士,对方说乐队的调音师没有失踪,也没有人符合对死者的描述。


霍姆斯调查完毕。“我已经追踪了手中所有的线索。”他说,“包括这个男人在短短数天内花费了至少三千五百美元。我让办公室里的每个人仔细查看我收集到的信息,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追踪的。”


这包括霍姆斯与德国领事馆、瑞典领事馆(因为他对一名司机说自己是瑞典人)和法国领事馆(因为他向另一位司机说他出生在法国)的通话记录和通话笔记,还有与豪华轿车司机、希尔顿酒店员工、女按摩师、伊拉娜等人谈话内容的书面总结。尽管如此,他仍然一无所获。


“我们只能把案件束之高阁。”他说,“我们别无选择,没有任何线索能够帮助追踪此案,其他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有的时候,你就是查不出死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