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星座是处女座,我们处女座务实、有序而且富有责任心。如果我们遇到问题,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有条不紊地解决。这种行为规范使我们比敏感的双鱼座、拘谨的巨蟹座和优柔的天秤座更能把握自己的生活。我可以举几个例子。
当处女座把“自杀”作为解决一个问题的最好方式时,他们的生活一定早已一团糟了。我想说明的是,我们并非轻易言败的一类。
我自身存在的问题,表现在三个层面上:
1.感情生活;
2.职场生活;
3.其他生活。
我的感情生活可谓微不足道,确切来说是一片空白。四年半前我结束了最后一段感情,虽然这段经历如同一场灾难,但我最终还是习惯了两个人的磕磕碰碰。我从来没打算一个人生活,哪怕只是几个月。因此,一年之后我就有计划地开始寻找生活伴侣,但始终一无所获。我在“调情热线”注册,回复了一条征友信息,还被一位闺蜜介绍给她的同学。通过这些方式我认识了不少男人,像“棒槌硬当当31”“疯狂朋友007”和“麦克斯,二十九岁,1.89米,不抽烟,怕羞,但喜欢找乐子”。
我总共和二十四个男人有过交往。如果人们认为我在“调情热线”上认识了数以百计的男人,而且至少和几十个曾经有过电话联系的话,那可真笑死我了。那些四十岁以下的未婚男性白领,对二十五岁以上的非金发而且罩杯为A的女性感兴趣的真的不超过二十四个,而且他们甚至不能正确地用德语表达。
当我们意识到不应该只用挑剔的眼光评判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给自己物色对象了。
就拿我姐姐的新男朋友“棒槌硬当当31”来说吧,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我他为何以“棒槌硬当当31”作为自己的网名。那是一个天气大好的日子,而就在那一刻,就在我们相遇的咖啡屋,就在我正思忖他对凯瑟琳·赫本的老电影、对孩子、对宠物的态度时,他试图抓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大腿上。
“三十一并不是我的年龄,”他低声说道,“你明白吗?我指的是什么?”
“或许是你的门牌号?”我故意笨笨地说,并尽可能把我的手放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而最好的地方就是双手举过头顶。一个女招待还以为我在向她招手,喊道:“我马上过来。”
“你知道《非洲女王》这部电影吗?”我问。
“我的棒槌,”帕特里克说,“我的棒槌正好是三十一厘米。你不妨好好感受一下。”
“啊,不用了,”我生气地说,“这一定是个误会。我还以为那是工具呢,至于它有多长多硬,我丝毫不感兴趣。”
“棒槌硬当当31”发出咝咝的呼吸声,“其实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这个性冷淡的蠢货!别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抱怨过。你根本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接着,他站起来走出咖啡屋,连他点的那杯卡布奇诺的钱都没付。
“您还需要什么?”女招待问道。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双手依然无助地高高举在空中。
“请把账单拿过来。”我叹了一口气。
有了这次经历,我开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我专门挑选有后门的咖啡屋,好在账单过来之前及时溜掉。我们处女座本来就生性节俭,不乱花钱。至于与“疯狂朋友007”的会面,我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了,因为我发现他似乎患有强迫症:他公然将糖浆倒在台布上,再用指尖蘸起来舔。在我观察了他十五分钟之后,我知道了这位“疯狂朋友007”肯定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疯狂”的一面,所以给自己如此命名。
遗憾的是和“麦克斯,二十九岁,1.89米,不抽烟,怕羞,但喜欢找乐子”也是一场彻底的挫败。他真名叫迪特马,三十九岁而非二十九岁,身高和我不相上下,也就是说,他长得非常矮。还有,他其实根本就不怕羞。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向我解释说,他之所以弄了个麦克斯的名字,把年纪减去十岁,又把身高加上二十厘米,是因为如果不这样,以他的经验来看,是没有人会答复他的启事的。他当然是对的,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对这种乐子我自是无法消受,只有从早已窥测好的后门逃之夭夭。
然后又平静地度过了一年。
相比而言,奥立还算不错的一个。他是我的朋友卡洛琳娜和贝尔特介绍的。当他们告诉我他刚和相处数年的女友分手时,我应该更聪明一些的。奥立是那种看上去不讨厌的人:他有很迷人的微笑,浅色的头发有一绺总是不听话地落在额头上,没有明显的官能综合征的痕迹。除此之外,他和我有相同的爱好:凯瑟琳·赫本的老电影、意大利膳食和汤姆·威茨。奥立是牙医,第一家真正属于他的诊所不久将于市区开业。我们约会过几次,我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然而,就在我刚刚开始接受他的时候,他的前女友出现了,他们在八周后结婚。我为奥立祝福,表现得很大度,但实际上我心里一点都不快乐。
我毫无准备地进入三十岁的行列,越来越做不到取悦和迁就他人。
我从未有过在三十岁依然单身的想法。我的计划实际上与之截然相反:最迟二十八岁与我的白马王子成婚,二十九岁时第一个孩子出世,并且至少要种一棵苹果树。
在此期间,几乎我所有的姐姐、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和朋友都已成家,甚至包括克劳斯·考勒和布里特·艾姆克。当我从咖啡屋的后门逃走时,他们正忙着生孩子、盖房子和种植苹果树。提娜和弗兰克、丽卡和克劳迪乌思、卡洛琳娜和贝尔特、玛尔塔和马里乌斯、查莉和乌尔里希、弗尔克和黑拉、奥立和米亚、露露和帕特里克——看上去,都是幸福的一对。
游离在众多情侣之外的一个单身女子所谓的“其他生活”看起来冷冷清清。自从朋友们的孩子降生以来,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他们偶尔挤出点时间,却在电影院里睡着了;他们身上的味道像变质牛奶;他们谈论的话题全是如何弄到一个幼儿园的名额或者怎么用纸袋做手工这些问题。
即使如此,我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成为这无聊生活中的一员。当然,前提是和自己中意的男人。
“你过于一意孤行,”乌尔里希经常这样说我,“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你寻找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乌尔里希是我的前男友,因为他的缘故,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属于塔勒奶奶的小牛奶壶和其他几样东西摔在浴室的门上。这只小壶是阿丽克萨姨妈婚礼上唯一幸存的那套昂贵瓷器中的一只。此事的后果虽然不是相当严重,但如果我不是在盛怒之下,是绝对不会把它扔出去的。乌尔里希总能以他独有的方式,以他无所事事的态度将我激怒。
在我们相处的三年中,乌尔里希一直随随便便躺在什么地方,比如地毯上、沙发上、浴缸里或是床上。还有,属于他的物品和他用的东西也被扔得到处都是。领带、袜子、内裤、碟子、刀叉、比萨饼盒子、啤酒瓶、哑铃、纸、书和垃圾。我的住所不大,所以在走动中常常被乌尔里希的物品绊倒。但是乌尔里希认为,因为他付一半房租,他应该被允许“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其中包括用一种治疗土加海盐的洗浴用品洗澡,而留在浴缸里的褐色污渍却再也无法除掉。他把酸奶喝光,但从不去买;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但从不放回去;他吃完糖就随便把包装纸扔在地板上。
虽然乌尔里希非常讲究身体卫生,而且总是把自己弄得很干净,保养得很细致,但是房间里开始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是一种混合了他的袜子、运动鞋和已经发霉的剩饭之类的味道。尽管我努力和乌尔里希协商,但他始终只想“做一个真正的自己”而继续着他的无序生活。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自己收拾啊”是他一贯的说辞,于是我开始朝他扔东西,一般是运动鞋、酸奶杯和经济类的书。至于那个小牛奶壶,则纯粹是我一时疏忽。
他身上的优点不知何时已在我的眼中消失殆尽,我不再爱他了。当我和乌尔里希分手后,整个居室再次只属于我一个人时,我用了数周的时间来放松自己。我和乌尔里希甚至能做到以朋友的身份继续交往。和他见面再次变得美好,再没有吵闹声和乱飞的投掷物。我差不多又重新爱上他了,但他已经开始与我最老最好的朋友查莉恋爱并搬到她那里住了。
一想到乌尔里希现在随随便便地躺在查莉的房间里,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尤其是当查莉提到他茶几上的袜子、浴缸里干硬的治疗土加海盐洗浴用品和沙发后面已经喝完被丢弃的酸奶杯时,我只能默默承受。我体会到的真正苦涩味道是在他轻松完成法律学业之后——一下子放弃了“做一个真正的自己”。为了赚取更多的钞票,全新的他身着西装,每天早晨八点钟准时离家。他用这些钞票雇用了一个清洁女工!这个女工每天为他打扫两次房间。虽然他偶尔还会把糖纸丢弃在地板上,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昔日的他了。他的公寓也焕然一新了。乌尔里希和查莉去年举行了婚礼,而我作为证婚人之一,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为这对新人感到高兴的样子。
我当然质问过自己,是否在征友这件事上过于一意孤行,但是如果身边坐着像“棒槌硬当当31”这样的人,又有谁会为我的美妙旋律伴舞呢?
人生真是生涩的一课。我渐渐意识到,无论你事先如何规划,有些东西是不在你掌控之中的。
上周,刚好是三天前,在我母亲委托我把药品放回药店之前,查莉打来电话,问我肯不肯做一个孩子的教母。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
“你怀孕了!”我嚷道。
“对!对!对!”查莉高兴地说,“真他妈的,这难道不是棒极了吗?”
哈,这是个怎样的问题!毋庸置疑,它对查莉和乌尔里希来说的确是棒极了,但对我来说是可怕的,多么可怕啊!
我刚好还能控制住自己,再说一句祝福的话。我找了个借口说要把煮得快溢出来的牛奶从灶上移开,就匆匆挂了电话。
然后我伏在厨房的桌子上放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我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善妒的怪物吗?为什么不能够为这世上最美的东西而高兴:我最好的朋友有孩子了,而我,却宁愿死去。
是的,我宁愿已经死去。
平静下来之后,我停止了哭泣,我在考虑下一步我到底该怎么做——典型的处女座。首先我在网上搜索“自杀意念”这一词条,并将自己诊断为抑郁症。
关于这个主题的网站有很多,而患有抑郁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其实我并不孤单。我们抑郁症患者为某一经济领域的发展奠定了一个有益的基础。
抑郁症分为两种:原生性和反应性。原生性是由内因引起的,而反应性则是外界干扰所致。因为我并不是完全没来由的疯狂,所以我简单地把自己归于第二类。
从另一层面考察,也可将抑郁症划分为神经性、心理性、躯体性和循环性四种。通过对基本症状的识别——即使我有沉重的心理负荷——我把自己定为神经性抑郁症患者。
没有什么比进行这种诊断更令人绝望的了,对此我不想再次强调。它无疑使我的征友之路变得更为艰辛。
“嗨,我的名字是歌莉·塔勒。我是神经性的,是反应性的神经性抑郁症。”
只要一个人坚持把一切后果归结于官能综合征,那么他就丝毫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但是我还没到这一步,我依然死死坚持与之相反的策略:规则性和系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