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回答和刚才对我所说的一致吗?”
“完全一致。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保险箱密码。我太太、我自己和我的律师。”
“可这并非事实,帕格特先生。”
“您说什么?”这位富商愤怒地注视着庞德,为他刚才的反驳感到不快。
“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别人知道密码。”他的夫人坚持道。
庞德闭目默想了一会,随后睁开双眼道:“左十六,右五,左二十二,右三十,左二十五,右十一,左三十九。是这样吗?”
帕格特涨红了脸:“我开箱的时候你偷看了!”
“是的,我偷看了。”
“好吧,这是个聪明的小把戏,庞德先生。但我不明白您想借此传达什么信息?每次开箱的时候,除了我太太,从来没有任何人跟着,而且顺便提一句,刚才输密码的时候我也知道您盯着看。您的记忆力很好,但最好赶快把密码忘掉,因为已经没用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亡羊补牢’,这只保险箱我不会再用了,要买个新的。”
“是的,没错!‘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这是您想说的原话。”庞德微笑道,“不过您对我,倒是敞开大门!”
“您说什么?”
庞德并未作答,只起身道:“我还需要调查几件事。不过,鲁登道夫钻石和您的其他财物究竟是如何失窃的,以及盗窃者是谁我已经清楚了。您还会在英格兰待上几天吧?”
“您需要多久我就在这儿待多久。”
“不会花很长时间的,帕格特先生。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如庞德所言,四天后,警方便逮捕了犯人,并寻回了钻石、帕格特太太的所有珠宝首饰和绝大部分钱款。帕格特先生信守诺言,于是有了如今这套崭新的公寓,以及庞德品着雪利酒、抽着名烟的悠闲时光。他回忆着当初收到帕格特的支票和简短感谢信的场景,支票上的钱比他前几年加起来赚的还要多。收到支票的当天,他便支付了塔纳阁公寓的押金,后来又陆续购买了全新的家具,包括设计精美的比德迈式写字台,还雇了一位秘书小姐来帮忙管理日常工作文件及事务。这倒提醒他了,得告诉凯恩小姐处理那张床,真是不该买。
所以究竟钻石失窃案的罪犯是谁呢?
他没花多少功夫便查出,帕格特先生的朋友约翰·伯克利有严重的财务问题,实际上,帕格特先生自己也无意间透露了这件事——他让伯克利住在家里,是因为后者付不起住酒店的钱。再稍稍深入了解一下就会发现,吉尔伯特警督(当时正在打离婚官司)和迪金森警长(酷爱赛马)案发当晚凌晨一点还在警局也并非巧合,而是他们主动要求那天值夜班,因为知道会接到报警电话。这三个人齐心协力,攻破了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保险箱,尽管具体操作的细节,庞德并不完全清楚,但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个办法的关键便是伯克利。当天和帕格特夫妇一起离开别墅时,伯克利知道家里只有一位年老耳背的管家在,睡得昏昏沉沉,什么也听不见。于是等三人一走,迪金森便偷偷溜进别墅,砸破窗户、破坏警报器。他有足够时间来布置一个真实的盗窃案现场:首先,将一张平整的深红色中国风格墙纸挡在锁好的保险箱前面,就像舞台剧中的背景墙;然后把一个照着森特里保险箱样式打造的假保险箱放在背景墙前,打开箱门,露出被洗劫一空的内部——假箱子是木头做的,比真品轻不少。
当帕格特夫妇离开派对回到家时,伯克利恰巧“发现”地上的碎玻璃碴。让帕格特夫妻俩在进屋前就意识到家里遭贼,也是计划十分重要的一环,因为这会直接影响他俩之后的行为。当然,发现有人闯入后,三人便径直上楼察看,此时局面再一次由伯克利掌控——“幸好有约翰掌控局面”,这是帕格特先生的原话。伯克利阻止二人打开衣帽间的灯,又嘱咐两人不要进去“破坏犯罪现场”,就在十英尺远的地方看着,再加上卧室灯光的反射,红色墙纸背景板与周围的真墙纸融为一体,把真保险箱挡在后面,而假保险箱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堪称完美的障眼法。
至此,帕格特夫妇已经完全相信保险箱被盗了,尽管完全想不通窃贼究竟采用了何种手法。伯克利陪着帕格特先生下楼,所谓照顾和安抚他的情绪,实际上却是避免帕格特靠近布景查看。并且,就算夫妇俩在此阶段意识到刚才的景象是假的,也不会怀疑到伯克利和他的共犯头上,只会把这当成一场未遂的诡异骗局,根本想不到背后竟藏着这么一个惊天计划。
不过,事情在吉尔伯特和迪金森警探抵达之后发生了变化。庞德光凭想象就能知道他们会如何做——“先生,能否请您提供保险箱的密码?”只需这么说,查尔斯·帕格特先生便会不假思索地主动献上密码,毕竟对方是警察。这么一来,羊圈大开,羊儿们自然被轻松叼走。“先生,可以让我们检查一下保险箱的钥匙吗?”——再一问,帕格特又会乖乖交出钥匙。他以为警察来时自己的保险箱已经被盗一空,却不知道其实真正的盗窃过程发生在警察来后、他们坐在起居室里辅助案情调查时。其中一个警察——估计又是迪金森,会立刻奔上楼去,打开真正的保险箱,转移所有财物。他会利用别墅后门,将财物、假保险箱和背景板一起带走,然后将现场的真保险箱布置成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切天衣无缝,他只是不小心犯了一个小错误。在拆除刚好抵住三面墙的背景板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墙面,把墙纸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这个重要却不起眼的小细节被庞德发现,仿佛丢失的拼图碎片被寻回,一切迎刃而解。
庞德又看了一眼时钟,六点半,是时候出门了。他仰头喝完杯里剩下的雪利酒,捻灭烟头,捡起用来矫饰尊贵身份的黄檀木手杖,最后确认了一下镜中自己的形象,拍了拍放在内襟口袋里的演讲稿,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