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沦陷……”我说。
“爱!”米亚气呼呼地说,“我说过,他绝对不是认真的!”
“哦,那就只是——动物的性吸引而已,”我说,“这样更好。这种事很快就过去了。”
“好!好好好!”玛尔塔终于成功地将乐高积木从奥第罗的鼻孔里取了出来,她做胜利状将之举过头顶。奥第罗迅速从那里跑开了。他经常把东西塞进鼻孔,玛尔塔不是每一次都能把它们弄出来。复活节前,他把百乐宝玩具中一个消防员的帽子放在鼻孔里面,而那次就不得不去看急诊,在医生的帮助下才取了出来。玛尔塔坚持说除此之外还有两只芭比的鞋子也藏在奥第罗的鼻孔里。
“我们得准备走了。”马里乌斯看着坐在椅子上熟睡的贝尔特说。泽韦林伏在他肩膀上也睡着了,几乎每个周六晚上都是这样。
“对,我们也是。”奥立站起身来说,“米亚,走吗?”
“可是我和歌莉正聊得起劲。”米亚说。
“我们下次再接着聊,”我说,并且尽量优雅地笑了一下,“我很想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我也是。”米亚说。
奥立双眉紧锁。
出发之前总是一阵忙乱:孩子们不想被大人捉住,一定要绕着整个房子跑个遍。贝尔特醒了,在到处寻找米亚的外套。奥立一把将我抓住。
“我们必须谈谈!”奥立说。
“我要是你,就先和米亚谈,”我模仿他的腔调说道,“因为米亚认为你中了我的圈套,为了阻止我自杀而来到宾馆。如果你告诉她你对我的肥臀很反感,她马上就会相信你的。”
“但这不是事实。”奥立说。
“但是就算这是事实也同样无伤大雅,”我说,“除了米亚的事实之外!你还在等什么?你已经稳操胜券了。”
贝尔特从一件厚上衣和几双胶鞋下面将米亚的外套抽出来递给她。玛尔塔终于抓住了奥第罗,把他夹在臂弯里。他哭喊着,手脚剧烈地动个不停。
“星期一十二点半在法斯本德咖啡厅见。请务必过来。”奥立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
米亚搂住他,用她充满诱惑的目光仰视着他。“我想上床睡觉了,宝贝儿,你也是吗?”
奥立不情愿地摆脱了她,而米亚则给了我最后一瞥,那是“我一回到家,就给杀手打电话”的一瞥。
那就请来吧。我只是希望她千万别雇个半吊子,一定要雇一个出手神速而又让我没有痛感的杀手。
* * *
第二天一早,我母亲打来电话。
“今天是星期天。”她说。
“是,我知道,妈妈。”我谦恭地说。
“十二点半饭菜准时上桌,”母亲说,“有玉米棒、芦笋和欧芹土豆。我希望你别来得太晚,否则鱼会煎烂。”
我有些惊奇。“妈妈,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过去吃饭吗?”
“难道还有别的!”
“你也不会把我的餐具另外摆在过道里,或者干脆忽视我的存在?”
“别胡闹了,”母亲说,“十二点半准时到,穿几件像样的衣服,因为帕特里克要带他的母亲过来,我希望我们所有的人都能给人家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我们对丽歌露露有这种义务。”
嘿,如果露露敢把她未来的婆婆带到我们这个豹子笼里和大家见面,包括敢让她目睹阿尔色尼乌斯和哈巴库克在进餐时的坏习惯,那说明这件事好像还确实挺严肃的。露露和前男友的关系最多只维持了三个月,我好像见过不只一位有潜力成为她婆婆的人。所以在迈出这一步之前,一定要三思。
就让露露失望去吧。不过总有一天关于变态狂的种种传说会在外面风传起来,大约可以预见我姐姐未来的光景。
“一会儿见,孩子。”很显然,由于某些原因,母亲已经不再坚持因我惹怒了她而不想再和我说话这样的做法。
找出几件像样的衣服实在不容易,因为我在大清理的过程中把大部分衣服都扔在专门放废弃服装的柜子里了。可惜在查莉的衣柜里找不到我母亲认为“像样”的东西。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放在一边,不停地骂着“该死”和“他妈的”。到最后,我只能在一件上面印着“波多尔斯基,我想为你生个孩子”的T恤和另一件比较透明的白色衬衫之间进行选择。
“其他的都是还没洗的。”查莉惋惜地说。她又拿给我一件黑色的皮制紧身衣。
“不,”我说,“那还不如穿这件印着骷髅的上衣。”
“但可惜袖子上有个大洞。”查莉说。
最后我穿上了那件透明的衬衣,因为查莉说,和纯白色的蕾丝胸罩——虽然有些扎人,但非常名贵,所以我没有把它扔掉——搭配在一起,衬衣显得高雅而时髦。
当我从浴室里出来,乌尔里希正以他特有的方式吹着口哨。“嗨,老朋友,”他说,“这样才正点。不知道你要去赴谁的约会。”
查莉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肋骨。“你看起来非常有——职业女性的味道,亲爱的。”
“我不知道,”我说,“能不能看见我的奶头?”
“能,宝贝儿,”乌尔里希说,“非常职业化。那个幸运的家伙叫什么名字?难道你不觉得还为时尚早?你应该等自己的心理承受力重新强大起来以后——哎呀!”
查莉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肋骨。
“我姐姐未来的婆婆今天要去我父母那里。”我说,犹豫不决地低头审视着自己。
“哦,当然,”乌尔里希说,“这正好是合适的行头。”
“挺胸,肩往后,抬起头,”查莉说,“千万别再生出什么念头,听到了没!可不能让这一切都付诸东流。”
“你指的是什么?”我问。
“所有与自杀有关的事。”查莉说。
* * *
帕特里克的母亲是一个矮小而不起眼的女人,她一头短发,戴着一副难看的廉价眼镜,身着一件米色的花衬衣。她满怀崇敬之情将餐厅环顾一周,说:“啊,您这里真是太好了。”这可把我的母亲捧上了云端。
“一个非常单纯的女人,但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稍后当我在厨房里帮她布置餐具的时候她说,“那件衬衣太不成体统,这个贫穷的人,可是她哪里有时间追赶潮流呢?为了能使儿子读完大学,她去当了清洁工。现在她为自己的儿子能得到这么一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姑娘而感到自豪。一个来自良好家庭、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
“而且金发。”我说。
“而且金发。”我的母亲重复道,“他们的孩子也会惹人喜欢的。多点酱汁,提丽歌莉,只浇在芦笋上就行了。还有,你的衬衣也很不成体统,都能看见你的胸罩!我难道没有告诉你要穿件像样的衣服过来吗?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你……”
“对不起。”我说。早知如此,我倒还不如穿那件“波多尔斯基”的T恤呢。
“算了吧,”母亲说,“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向来如此,一定要对着干!”
虽然阿尔色尼乌斯和哈巴库克拒绝鱼和芦笋,并且用土豆胡乱折腾了一通,但这顿饭依然像往常一样可口。一切照旧,只有我的父亲始终没有正视过我。他也许还在生我的气,为了上周一我对他的责备。
西所拉坐在我旁边羞涩地微笑着。“这个,你的多媒体播放器,你现在又用得着它了。”
“它就留给你用好了,西西。”我说,“把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无异于偷窃。”
“可是你现在毕竟是活着的,不是吗?”
我叹道:“可能吧。”
“芦笋的味道像呕吐物。”哈巴库克嚷道。
“鱼的味道像鼻涕。”阿尔色尼乌斯和他一唱一和。幸亏不是三胞胎,否则那土豆的味道可就像……不提了!
“哈比!阿尔色尼乌斯!这位客人会怎么看我们?”母亲说。“这位客人”,显然帕特里克已经属于我们家庭的一员了。
“啊,有个大家庭确实不错,”帕特里克的母亲说,“我一直希望帕特里克能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但是——”她叹了一口气,“命中注定没有。”可见,帕特里克并没有一个在网上胡作非为的双胞胎兄弟。真遗憾。
“还缺一个,”母亲说,“我的二女儿一家生活在委内瑞拉。她先生是外交官,我们的女儿歌提丽卡是翻译。她懂三种语言。”
“哦,太了不起了,这么多高智商的女儿!”帕特里克的母亲说着把头转向提娜,“您在哪里工作?”
“我目前是家庭主妇和母亲,”提娜以一副颇有尊严的姿态说,“但是等这对双胞胎稍微长大一点,我就重新回到学校任职。”
“也是老师。”帕特里克的母亲颇有感触地说。我的母亲自豪得好似飞上了天。而当帕特里克的母亲转向我时,母亲急忙将盛土豆的盆递给她。
“再来一点儿?”
“不了,谢谢,”帕特里克的母亲说,“饭菜可口极了,跟餐馆里的一样。这么好的东西只有在这里才能吃得上。”
“妈妈!好像你根本吃不起一顿像样的饭似的!”显然帕特里克为他母亲的话感到尴尬。
帕特里克的母亲再次转向我问:“您从事哪项职业?”
我的母亲一跃而起,迅速收拾起碟子来。“你可以帮我到厨房里准备餐后甜点吗,露丽提?”
“哦,还有餐后甜点啊。”帕特里克的母亲说。
“妈妈,别做出一副似乎你从未吃过餐后甜点的样子。”帕特里克说。
“歌莉是个作家。”我的父亲大声说。母亲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摞碟子。其他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尤其是我。
“作家!”帕特里克的母亲重复道,“真是了不起。那她都写些什么?也许我还读过一些呢。”
“我……”我刚开口,就看见母亲故意让一个叉子掉在瓷砖地面上,我遂又保持沉默。
“我本人最喜欢的是《嫌疑之下的夜班护士克劳蒂亚》,”父亲说,“直到最后一页都十分扣人心弦。”
如果我手里也有一个叉子,它也会落到地上的。
“还有《萨拉的玫瑰》,”父亲继续说,“非常真切感人。”
“这听起来棒极了,”帕特里克的母亲说,“有机会我可得买几本。”
“我可以把我的样书借给您,”父亲说,“不过您得保证,要好好保管它们。”
“那是自然。”帕特里克的母亲说。
摩尔特克大街二十三号
迪特马·麦尔根海默先生
亲爱的迪特马·阿里亚斯·麦克斯,29岁,不抽烟,怕羞,但喜欢找乐子:
我在清理杂物时,无意中发现了我们交往的信件,这让我想起了你。我们的第一次和随后几次交往可惜都不尽如人意,可能你直到今天都还在怀疑,也许我在女厕所里遭遇到了什么事。很抱歉我当时就让你坐在那里等,而自己从后门逃掉了。但当我得知你并不是麦克斯,也不是二十九岁,更不怕羞,而且的确喜欢找乐子时,我着实吃惊不小。而当我后来又读完你寄来的信之后,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对不起,我没有回复,可是我怎么可能再一次把油泼在火里呢!老实说,麦克斯或迪特马,这根本就行不通!如果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五岁,又如何能把自己的年龄抹去十岁?而如果你是迪特马,那么你就不会是麦克斯。我对自己必须被称为歌达而不是克洛伊也心有不甘。可是只能如此:名字也是我们的一部分。“迪特马”这个名字很难让人和性感联系起来,对此我表示认同,可要是你把自己称为迪迪,会不会好一点呢?或者你干脆把姓氏当作名字。“嗨,我是麦尔根海默”,这样听起来就……唉,其实一样差劲。不管怎样,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依靠率真和诚实,我们能够更好地与人相处。因此,随信附上一本小说,是写其貌不扬的主人公如何最终赢得丽人芳心的故事,正是他的诚实和率真使他性感而富有魅力。读一下《拉拉的夏日之恋》,你就会明白应该如何去认识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