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退房了,”奥立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你的行李在前台,房费已经付过了。”
“什么?”由于我的吃惊,小香肠从叉子上掉了下来。
“千万不要客气,由我来结账是最起码的事,”奥立说,“这和昨天晚上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我一个简单的愿求而已。为一个朋友,一个陪在我身边……在我身处困境时……”
他眼睛里的是泪水吗?“好吧,我接受,”我连忙说,“可是我的东西呢?你把所有东西都打包了?”
“东西根本就不多,”奥立说,“我把所有物品都装在你的旅行包里了,包括卫生间里的。”
“那你没有……你有没有检查床底和抽屉?”
“没有,我应该检查吗?哦,如果忘了东西,那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回头去取。有些首饰之类的东西吗?”
“呃,没有,”我说,“只有——一本书。”
“那儿只有一本《圣经》,”奥立说,“我还以为是宾馆的。”
“呃,不是,它是我的。”我说。
奥立投过来温暖的一瞥。“我常常能认识到你的新层面,歌莉。我们一会儿去取那本《圣经》。在这种宾馆里是不会丢东西的。咖啡味道如何?”
“好极了。”我说,又把小香肠叉起来放进嘴里,“我想再去拿一根。还有,奥立,《圣经》我自己去取好了。”
“啊,该死,”奥立说,“米亚!我把她彻底忘了。”
“鬼才相信。”我说。
“不,我是认真的!她在这里!和她的情人先生。那个可怜人在灯光下显得很古旧。他累坏了,好像整个晚上都没合眼。”
“也许他本来就没有!”我说。
“我看起来如何?”奥立问。
“好得令人叹为观止,”我说,“你这讨人喜欢的棕色皮肤是怎么晒出来的?”
“她坐在非常靠后的一张桌子旁,缩在他身后,在八点钟方向。别往那边看,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
“我本来也没看到她,”我说,“我后面又没长眼睛。”
“要是她看见我了,我该怎么做?”奥立气呼呼地问。
“这其实就是你的计划。”我说。
“什么计划?”奥立更加狂躁地问。
“你那个将我的计划全部破坏了的计划。”我说。
奥立没听我说话,他越过我的肩膀向米亚望去。
我叹了口气。“不要总盯着她,”我说,“你最好坐在我身旁这张椅子上。因为在这里她能看到你,但是你看不到她;而且她不知道你已经看到她了。”
“好,”奥立挪了一个位子坐下,“那现在呢?”
“现在你只需要等待,等到凝乳类食品上来为止。”我说。我也有些急躁。要是米亚发现我们,她会怎么做?如果我是她,又该怎么做?
我喝了一口胡萝卜橙汁。
“你有胡子。”奥立说。
“什么?”
“上唇那里,”奥立说,“是果汁。”他拿了张餐巾纸在我脸上轻轻擦拭。
“哦,好了,”我说,“如果米亚看见我们,她肯定要爆炸。”
奥立手里的餐巾纸往下擦去。“让米亚去死吧。我又不是为了米亚才这样做。你有一张非常漂亮的嘴巴,我以前对你说起过吗?”然后他开始吻我。我丝毫没有防备,但我接着把戏做下去——这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银屏之吻,可谓无所不包。我们可以借此问鼎奥斯卡。我的一只手插在奥立的金发间。我一直都想这样做一次。
直到奥立的手机响了,我们才停止接吻。
“哇!”奥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有些紧张。“是米亚!”他低声说。
“很好,快接。”我说。啊,这其实一点都没让我觉得恶心。我现在反而对自己昨夜像一块石头一样死死睡去感到后悔。
“嗨,宝贝儿!”奥立说,“斯图加特那边天气如何?”
我装作系鞋带,悄悄弯下腰去观察我身后的情况。米亚的情人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米亚则不知去向。她的情人看起来有点沮丧,甚至可以说失魂落魄。他似乎在找什么人,身体不停朝各个方向转来转去。
“哦,我这里一切都很好,”奥立说,“我刚才绕着公园跑了一圈。”他朝我眨眨眼,“昨天晚上?啊,没什么特别的,写了几个私人账单,看了看电视。你呢?对,我理解,这种进修总是很让人费心劳神。这间会议室里的空气有一种要下雪的味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想今天晚上去卡洛琳娜和贝尔特那里做饭呢,还是我们出去吃?好的,看你方便。开车小心点,宝贝儿。我爱你。回头见。”他按了结束键,又把手机放进裤子的口袋里,“我还行吧?她在哪儿?”
“我猜她在外面的走廊里,”我说,“她的情人一直在用目光搜索她。显然她看见我们了,才出去给你打电话。”
“她活该。”奥立说,“歌莉,说句实话,那个家伙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不具备的?”
手机又在响,这次是来自米亚的情人。他一边说一边离开了暖房。
“哈哈,”我说,“是米亚打的。她可能跟他说她今天不吃早餐了。我现在都快对米亚感到抱歉了,她确实陷入了困境。”
奥立用双手捧着我的头说:“歌莉,你简直太棒了!”
“乐意效劳。”我说。
奥立进入角色,再次吻我。我挣脱他。
“嗨!”我说,“没人看了。”
“可是……”奥立说。
“没有可是!你的计划奏效了!”我站起身来,“我虽然不清楚你要达到何种目的,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现在必须要忙自己的事了。”确切地说就是我首先必须回到房间,把地板上的药片捡起来。
我赶紧吃完这一小块可口的阿尔萨斯奶酪——嗯,好吃极了!
奥立则是一脸懊悔的表情。“我明白,作为第一次你需要距离感,”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一次经历……啊,这可真是一场大乱子。再加上那个乔。”
“就是。”我说。我拿起一块法国皇家茂别尔奶酪,但马上又放回盘子里。我在这里做什么?我已经为就餐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坚决地拿起手袋。“祝你好运,奥立。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非常——有趣。不过我现在真的很匆忙。”
事实确实如此。当我在这里奔走时,邮递员说不定已经把我的告别信投入我父母的绿色邮箱里了。我必须赶到新西伯利亚,越快越好。
“歌莉,那个乔不适合你,你找的男人都不对。”奥立还在说,但是我装作没有听到。
我在门厅处用余光扫见一个红发女人闪身站在一根石柱之后,但我并没有朝她望去,而是继续往楼上奔跑。当我到达三楼时,我突然意识到应该先在楼下取一下房间的钥匙,但是三二四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真够幸运!这样我就不用再到前台对那些人胡扯什么谎话了。
我直接冲着一个装满清洁用品的推车跑过去。一个小而健壮的女人从推车后面望着我。
她拿着吸尘器,腋窝里夹着一个吸尘袋。
“不要吸尘!”我十分紧张地喊道,“这是我的房间。”
“这个房间没人住,”女服务员说,“我刚刚将它收拾完毕,以便迎接下一位客人。”
“什么?已经收拾了?我们才离开一小时而已!”我冲她叫道,“真没见过这样的事。”
“您忘了什么东西吗?”女服务员问。
“对,可以这么说!”
“是什么?”
“我的……”这个臭女人!她应该很清楚她用吸尘器吸走了三十三片安眠药!可是我又能怎样?把吸尘器抢过来,再扯开吸尘袋吗?
女服务员摇摇头看看我,然后推上车,拿着吸尘器从我身边走过。
我呆呆地站在房间里,双臂依然举在空中。
我失败了。我驶向彼岸的车票就这样消失在吸尘器的管子里,而德国各地的邮递员已经在路上了。
亲爱的提娜和弗兰克:
我在此只做一个简捷而明确的陈述:我的遗嘱不可被视为无效。我希望我的珍珠项链、笔记本电脑和数位多媒体播放器由西所拉继承,而且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也不能因此而让她觉得心有不安。我认为你们可以用自己的钱给阿尔色尼乌斯和哈巴库克每人买一串珍珠项链、一部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数位多媒体播放器,但是请静心思考一下,为什么你们对两个男孩如此优待?你们又要把这种姐弟间的互相敌视引向何方?
还有,可能会有一些奶牛和你们有相同的饮食习惯,但是在人的社会里,将已经嚼过的东西再吃下去就不太普遍了。如果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在你们家从来没有人吃色拉,那你们可以追溯到去年夏天提娜的妙语。现引述如下:“是啊,这个碗可真是物有所值。我们处处都用得着它,用来盛色拉和布丁,还用来洗脚,如果下一轮流行性肠胃炎来袭,我们还可以拿它盛呕吐物。”还有问题吗?
我本来还想写几个关于“好习惯和好举止”的文章,但我尚有其他几封信要写,还要在宾馆订房以及让冰箱解冻。
祝好!
你们忙碌着的歌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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