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相关的涉案人员交谈总是很有帮助。”
“我同意,证词和书面证据还是不同的。你见过那家人了吗?戈德温一家?”
“见过,先生。”
“我为他们感到非常难过。当时就是如此,也这么说过。他们觉得判决有失公允,可是——我相信,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霍桑先生。受害人家属的态度,尤其是在这种案件中,不会被考虑进来。”
“我明白。”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头进来。我认出他就是照片中的那个男人。他个头不高,身材魁梧,看上去比威斯顿要年轻十岁左右,他拿着一个超市的环保袋。
“我正要出门。”他说,“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把购物清单放在厨房里了。”
“我看到了,我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们需要更多的洗碗机片。”
“列在清单里了。”
“其他的就没了。”
“那晚点见。”男人又消失了。
威斯顿说:“这是科林。”
真遗憾,科林选择在这个时候介绍自己。我瞥了一眼霍桑。他的举止没有什么异常,可我觉察到房间里隐隐浮动着一种之前没有的紧张气氛,我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影响了这场面谈,以及它的走向。
“纸媒对你的判决不太满意。”霍桑说,而我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里涌动的那抹恶意。
威斯顿冲他无力地笑着。“我一直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他说,“什么让他们开心或是不开心,与事实无关。”
“事实是,她撞死了一个八岁男孩,让他哥哥留下了残疾,被不痛不痒地罚了一下,就释放了。”
威斯顿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淡。“控方的任务是根据一九八八年颁布的《道路交通法》第一七〇条第2a款,证明被告危险驾驶致死。”威斯顿说,“可他们无法证明,并且提供充分的理由。考珀太太没有无视交通规则,没有做出任何有重大危险的举动,没有摄入毒品或酒精。我还需要继续吗?她无意置任何人于死地。”
“她没戴眼镜。”霍桑瞥了我一眼,警告我不要打断他。
“我同意,这很遗憾——但是你应该明白,霍桑先生,那场事故发生在二〇〇一年。在那之后,法律才在这一点上变得严格起来,我认为这是完全正确的。可是不管这么说有没有用,我想,即便是如今,有了新规则,要是由我断案,我还是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为什么?”
“我建议你参考一下庭审记录。正如被告的辩护人成功指出的那样,责任不仅限于被告。两个孩子跑到了马路上。他们看到马路对面有家冰激凌店,保姆暂时对他们失去了控制,这绝不是怪罪她。可是即便考珀太太戴着眼镜,她也很有可能无法及时刹车。”
“这就是你告诉陪审团不对她追究刑事责任的原因吗?”
威斯顿表情痛苦,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没这么做过,坦白地说,我发现你言语间有些冒犯。事实上,根据庭审规程,我可以建议陪审团不要定罪,反之他们也可以忽略我的意见。我同意,我最后的总结确实对考珀太太有利,但我再说一次,你必须用事实说话。我们在谈论的是一位没有前科、非常受人尊敬的女士。根据当时的法律,她没有犯下任何明显的罪行。判处监禁对这位女士来说,就像那两个孩子家人的遭遇一样悲惨,也完全不妥当。”
霍桑身体前倾,我又一次想起了潜伏在丛林里伺机而动的猛兽。“你认识她。”
四个简单的字眼,却让房间顷刻间陷入了沉默,就像太平间的大门轰然关闭,掷地有声的死寂。就在这时,一切都不同了,奈杰尔·威斯顿终于接收到了危险信号。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热气炙烤着脸颊。
“你说什么?”威斯顿说。
“我只是对你和她认识这件事感兴趣,我想知道这是否与案情有关。”
“你错了,我不认识她。”
霍桑一脸困惑。“你是雷蒙德·克鲁尼斯的挚友——”
“我不认为——”
“雷蒙德·克鲁尼斯,那位戏剧制片人。我想,这不是一个会让你忘记的名字。而且,他让你赚了很多钱。”
威斯顿勉强保持着镇定:“我确实认识雷蒙德·克鲁尼斯,非常熟悉。他是我的社交人脉,商业对接人。”
“你投资了一场演出。”
“事实上,我投资了两场演出。《一笼傻鸟》和《不可儿戏》。”
“达米安·考珀出演了第二个,你在首演派对上见过他和他母亲吗?”
“没见过。”
“但是你和克鲁尼斯讨论过这个案子。”
“谁告诉你的?”
“他说的。”
威斯顿终于忍无可忍。“你怎么敢坐在我家,无端地指责我!”他没有提高嗓门,但是很生气。他搭在扶手椅一端的手攥紧了。我可以看到皮肤下面鼓起的静脉血管。“我和考珀太太能扯上一点关系,但凡有点智力的人都会明白,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位法官都有可能发现自己面临相同的处境。按照你的逻辑,他们就必须把自己换掉吗?我相信你听说过‘六度分隔’理论!法庭上的任何人都可能通过中间人和被告产生关联。碰巧,我的确去了《不可儿戏》首演第一晚的派对,但如果达米安·考珀或是他母亲也在派对上,我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过话。”
“在庭审期间考珀太太也没有请雷蒙德·克鲁尼斯接近你吗?”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说服你站在她的角度看待那件事。也许你能听得进他说的话,因为你们俩都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你告诉我。”
“天使!你和考珀太太都在投资他的剧。”
“我受够了。”威斯顿起身,“我答应和你见面,因为我久仰你的大名,以为自己可以帮上忙。相反,你带着各种各样令人不快的暗示来到这里,我完全看不出这场对话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
然后,霍桑还是没有罢休。“你知道雷蒙德·克鲁尼斯要坐牢了吗?”
“我说过了,请你离开!”威斯顿厉声说道。
于是,我们离开了。
我们回到大街上,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忍不住冲他发火:“你究竟想做什么?”
霍桑似乎毫不介怀。他点了根烟。“只是试水。”
“你真的认为存在什么同性恋阴谋吗?雷蒙德·克鲁尼斯和奈杰尔·威斯顿没准‘在一起过’。就因为他们的性取向碰巧一致吗?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我必须和你说实话——我觉得你有毛病。”
“也许我有很多毛病。”霍桑回答说。他走得更快了,都没看我一眼。“但是我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性的内容。我说的是钱的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想弄清楚那场事故,还有戴安娜·考珀和戈德温一家之间的联系。奈杰尔·威斯顿法官就是其中一环,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搞清楚的事。”
“你认为他和她的死有关?”
“我们遇到的每个人都与她的死有关。这就是谋杀的逻辑。你可以死在床上。你可以死于癌症。你可以寿终正寝。但要是有人拿刀把你大卸八块,或是把你勒死了,就存在一个模式,是一个网络——而这就是需要我们解开的。”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托尼,也许你不适合做这件事。很可惜,我不能和其他作家合作。”
“什么?”我吓坏了,“你在说什么?”
“你听到我说的了。”
“你跟其他作家聊过了?”
“当然了,老兄。他们都拒绝了我。”
注释:
[1]哈兰·科本:美籍犹太人,畅销书作家,第一位获得爱伦·坡文学奖、莎马斯文学奖和安东尼文学奖三项文学大奖的美国人。代表作《天使的隐私》。
[2]詹姆斯·帕特森:美国惊悚推理小说天王,代表作:《蜘蛛来了》《死亡之吻》。
[3]兰诺·丝薇佛:美国作家、记者,处女作《凯文怎么了》获得英国百利女性文学奖。
[4]埃里克·吉尔:英国字体设计师、雕塑家、版画家。他被英国皇家艺术协会评为皇家工业设计师,获得了英国设计师的最高荣誉。
[5]艾里克·拉斐留斯:英国魔幻现实主义艺术家,“二战”时活跃的战地画家。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