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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像十字架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妈妈的错,妈妈并没有说错什么,但妈妈告诉我,不应该叫已经感到累的人“加油”。我似懂非懂,因为“加油”不是声援的话吗?


虽然我隐约觉得,妈妈或许不应该反对全家搬来白纲岛,但爸爸自杀绝对不是妈妈的错。因为我现在能够在这里生活,就是靠妈妈工作寄来的钱。因为妈妈的父母都死了,所以才把我送来奶奶家,自己努力工作养育我。


但是,我也不觉得抛下妈妈和我去自杀的爸爸有什么错。


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没有谁对谁错。


潜伏的基督教徒或许很可怜,但那些衙役也不是活该被山崩埋葬的坏人。


原本就无法分辨会变成刀子的“加油”和不会变成刀子的“加油”,即使是充满真心诚意说的话,也因为听的人带着不同的心情,有时候会变成刀子,有时候不会变成刀子。既然这样,最好什么都不说吗?


我根本不知道朋友之间什么都不说,默默地依靠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无法断言可以倾诉烦恼的就是好朋友,否则就不是;但如果你是基于怕丢脸而不敢说,不是应该卸下心防吗?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了你。


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你的忙,也知道有些事根本无能为力,即使说出来,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刻十字架祈祷,所以不希望你一个人这么做……


“惠美告诉你了吗?”


志穗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个狡猾的母亲,也许想要借由和好朋友之间的事,对女儿诉说不敢直接对她说的话。


“嗯。”


“解决了吗?”


“光靠我们小孩子无法解决,所以请奶奶向当地的民生委员求助,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她之后仍然住在家里,我所做的事,或许只会造成她和她妈妈之间的关系恶化。有时候我很后悔,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即使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做的是错是对。”


“惠美现在……咦?”


志穗没有说下去,因为光从厨房的窗外照了进来。是灯光。窗外有人。


“志穗,你过来这里。”


我拉着志穗的手,让她离开流理台,站在桌子上,然后我站在流理台上,从抽屉里拿出研磨棒。为了避免玻璃四溅,用毛巾被包住玻璃,敲开了没有被水淹没的窗户上半部分。


外面的声音从打破的窗户传了进来。我用力深呼吸,大声叫着:


“救命!我和女儿被困在这里,救命!”


“救命!”


站在桌上的志穗也叫了起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叫着。救命!救命!救命!


我走到桌子上,隔着毛毯用力抱着志穗。


“救命!”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你们还好吗?”


两个穿着橘色雨衣的男人在泥水中走了过来,他们头上的灯光很刺眼。原来是消防队的救助队员,应市政府的要求前来救援。


“外面有橡皮艇。你们有没有受伤?可以自行走动吗?”


“可以。”


我回答后,请他们背着志穗,我自己走出了家门,坐上了橡皮艇。


周围的一切都被泥水淹没了。降雨量巅峰时刚好遇到涨潮,德丸川的河水泛滥了。听说这是白纲岛七十二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规模的台风。我这才惊讶地知道,原来并不是第一次有大台风侵袭白纲岛,难怪奶奶以前都会在家里准备手电筒和备用粮。原本设置在十几米外回收垃圾的大铁箱卡住了我家的门,所以才会无法打开。


不知道是否因为水位降低导致泥水的黏度增加,每划一下,船桨在水面留下的痕迹就逐渐加深。由于岛上的下水道整备不佳,周围的腥臭味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在民房屋顶上避难的人不停地叫着,要求等一下去营救他们,也有橡皮艇从其他地方划过来。救助队员说,公民馆设置了避难所,那里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和饭团。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远远近近地传来不绝于耳的警报声,河边地区的淹水情况很严重,山麓的有些住家被土石流淹没了。


为什么这么快就来我家救我们母女?


“因为接到一位古田太太的通报,说你们住在河边的平房,家里的电话和手机都打不通,请我们来看一下。”救助队员告诉我。


古田太太……惠美现在姓古田。


我和惠美并没有在一起相处太久。上中学后,我回到K市和妈妈同住,在白纲岛只住了短短两年而已。我不懂得如何正确说话,所以也讨厌写信,结果我俩每年只有互寄贺年卡而已。之后,只有在奶奶十七年前去世时,我才回来过一次。惠美虽然来参加了葬礼,但我们并没有说话。


志穗因为无心的话遭到班上同学的霸凌,逐渐开始拒学。当我提出要为她转学时,丈夫并没有反对,但在得知我不是让她转到丈夫通勤路线内其他学区的学校,也不是丈夫的老家,或是我妈所住的K市学校,而是想带她到白纲岛就读时忍不住面露难色,觉得我们母女在岛上无依无靠。


我也无法清楚地向他解释,只能很模糊地告诉他,如果当年爸爸死后,我不是来白纲岛生活过一段日子,也许就没有现在的我。丈夫想象了在岛上的生活,认为在宜人的气候和大自然包围下缓慢生活,或许对志穗有帮助。幸好奶奶留下了房子,志穗也说想来岛上生活。


今年春天,我带着五年级的志穗搬到了白纲岛。


但是,现实并没有这么如意。志穗第一个月很正常地到校上课,但之后经常说肚子痛、脚抽筋,早上不愿意起床,每周都有两天向学校请假,七月之后,没有去学校上过一天课。班主任说,班上的同学都对志穗很好,我猜想是因为别人无法了解的一些小刺,不小心刺伤了她。


但是,志穗并不是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她似乎并不讨厌在巴掌大的农田内照顾农作物。我和她一起耕地、种苗后,她每天去拔草、浇水,还记录了观察日记。她比搬来之前健谈了,有时候在农田作业时还会哼歌。


我打算要求她努力试着去学校,我觉得我们母女暂时维持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惠美也对我的做法表示赞成。


惠美已经结婚,在岛上的造船厂工作,所以搬来这里之后,我们还没有见过面,电话和电子邮件的联络也没有很频繁,我们的关系和我没有搬来这里之前差不多。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对往事的看法,也不知道她怎么看我,但是我很希望找她商量志穗的事。


我觉得也许是因为惠美在这里,我才决定来白纲岛。


“妈妈,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是不是这个发挥了作用?”


志穗从毛毯中拿出肥皂。她似乎一直紧紧握在手中。我在刻这个十字架时一直祈祷有人来救我们。虽然我刻的是十字架,但也许我看到的是另一个身影。


难道刻在橡皮擦上的十字架后方,也有另一个身影?惠美当年是不是在刻十字架的时候想到了我?这样想实在太抬举自己了。


“是惠美救了我们,也是因为你大声呼救,我们才会得救。去避难所之后,我们先用这个来洗手?”


志穗和我都是满身泥巴,当我们洗完之后,应该已经看不到十字架的影子了。